故乡的云朵

　刚立春，云便奋力迅疾地堆积着，飘飘扬扬地吻过故里的每一微暇地盘，时时随意地擦拭着蓝天，于是，天没有了一丝的污垢，变得异常的蓝，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水来。
　　晴空万里的日子，我喜欢躺在门前的酸枣树下，穿过绿叶遥望天空。阳光从肥大的树叶间筛下来，落在我的脸上，落在我的肩膀上；现在，云轻柔地悬浮在万里碧空，像草原上雪利剑的羊群，在奔驰，在追逐，一朵接着一朵，从天堂到人间，从宇宙到大地，从博大的空域到我小我私家的眼瞳，它们是那么利剑，那么美，骄傲地展示在我的面前，把我的童心激荡。
　　有时候，云领着我们这些湖区的孩子安步于田埂，驰骋在防洪堤。大人们神采奕奕地告诉我们，云上住着神仙，它们经常腾云驾雾日行千里。我很是好奇，为什么我看不到云上的神仙呢？大人们却是也会解释：“听话的孩子才气看到，云上的欢愉神仙要是见到听话的小孩，说不定还会带他去腾云驾雾游玩呢……”
　　夏天来了，空气热得发烫，云像一片片蓝色的火焰在空中燃烧，原野里没有一丝风。天地间一片利剑花花的亮，谁也不敢仰面寻找太阳。狗在断墙边伸着鲜红的舌头，哈达哈达喘息；知了的叫声铺天盖地，连续不停；大人们坐在树下抑或房子里，搏命地摇着手中的蒲叶扇；我们这光顾小伙伴跑到藕池河滨，扒光身上的衣服，扑通扑通跳进水里，可是，河水只能带给我们短暂的清凉，毒辣的阳光起劲地晒着我们出水的肌肤，让我们苦不胜言。
　　乌云，好像是个羞愧的少女，等闲不愿露出她真实的面容，急得乡亲们一边咒骂，一边盯着天空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等。他们但愿天上呈现乌云，遮住那激烈的阳光，让他们能在云朵下欢愉地糊口。在乡亲们的千呵责万唤中，蓝色的云才恋恋不舍地退出广袤的舞台，让位给乌云。乌云一来，雷声炸响，闪电便啪啪啪的一阵乱劈，把村庄里的热浪全给劈散了。“哗”的一声，像利箭一样的雨直愣愣地冲下来，毫无所惧地泼洒，微凉的气息便迅速渗入人们的身体里，让人清爽得不要不要的。
　　秋天，朵朵利剑云一路高歌，在庄稼上头飘来舞去，时时带着风摇一下桔子树枝头的黄果，或是翻一波金黄的稻浪，染利剑了村后的棉田，黄了森林里的树叶。庄稼一个个勾头垂腰，挂满了沉甸甸的心思，虽然它们的生命里早已浸透了云的魂，但它们再也无法随着云去浪漫了，它们将踏上一条只属于本身的路。此时，云觉得到了厚实，带着各类庄稼成熟的气味，果实发酵的气味，四处巡视，这种气味，让农家欢欣、愉悦，血液沸腾。
　　月色昏黄之夜，天上的星星像闪烁的明灯。我们遥望天空，但愿能足数清璀璨银河里的群星，而飞过星空的云朵，时时时会遛过来盖住我们的视线，让我们不得不断止那紧盯星空的眼神。累了，我们回到大人身边，听他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；砍不倒的木樨树；吴刚酿制的木樨酒；另有牛郎织女在鹊桥上相会的故事。父亲曾手指天空对我说：“人在世就要像这云朵，不要局限于眼前的狭窄视野，要看到外面那浩瀚无垠的世界，站得高，才气看得远！”从那时起，我就记住了父亲远望的目光，记住了云朵的标的目的，向往村庄外面那精彩纷呈的世界……
　　1970年的那个开学季，我带着追寻、探索的种子，随着云走进了学堂。从此，云每天都随着我上学放学，我走它也走，我停它也停，要是看到体弱的我摔倒了，它会耐心地等我一阵，要是我摔疼了，它会意疼地看着我，让清风扶我起来。就这样，故里的云陪着我走过了小学、读完了初中，与我在童年、少年的时光里相伴相随。
　　厥后，我去县城上高中，第一次与故里的云分别。我离开故里那天，故里的云不由得哭了，哭得让我不知所措。在外求学的岁月，我与故里聚少离多，每当我想家的时候，我就会昂首仰望天空，天边也总有一朵故里的云在等着我的呈现，我睁大眼睛看它，把我想说的话都告诉它，它是那样的懂我，含情脉脉地瞅着我，带着最单纯的爱，带着母亲的深情厚意，固然另有母亲那数不尽的牵挂!
　　冬天，故里的原野上一片水瘦地寒，村庄尽在冰封雪飘之中，太阳从高空散发的热量被北风吹得只剩下丁点的余温，像游丝般。袅袅娜娜的雪花却成群成堆地从不成企及的高处落下来，利剑了树木，利剑了田野，利剑了茅房……掩埋了人间所有的污秽和垃圾，给俗世的人们一个洁利剑素雅的世界，也给劳累了一年的农家无尽的浪漫和欢愉。
　　那年高考，在神秘天宫地感召下，我也圆了我的大学梦。随后，我将母亲的吩咐连同那枚叫乡愁的十字架，一同塞进清瘦的行囊，辞别了生我养我的地盘，辞别了牵肠挂肚的母亲，也辞别了故里的云，带着好奇与胡想，走出了那个闭塞的小村落，走向了外面那一片片广漠的天地……